深圳,从异乡到故乡-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阿玉(化名)最近回了一次湖南老家,准备和她最初的工作单位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1997年,阿玉中专毕业,被分配到某央企。单位派她到距离长沙一百多公里的攸县皇土岭工作。在皇土岭呆了一年多,20岁的阿玉停薪留职,到父亲在长沙开的公司帮忙。2001年,阿玉结婚,她父亲的公司生意也做到了深圳——深圳离香港近,生意比长沙多。一晃小二十年过去,阿玉这才想起,自己的人事档案还在皇土岭。“这一次彻底和单位拗断以后,我就不会经常回湖南了。”阿玉说这话时,父母、丈夫和孩子都常年在深圳生活。攸县,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渐渐远离视野。
刚从深圳市第一职业学校退休的高级音乐教师魏慕文,则和70后阿玉有所不同。尽管也在深圳有家有业,老母亲也已经接到深圳住,可魏慕文对家乡安徽还是很有情结的。
深圳,别称鹏城。早在明朝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深圳之名就已见诸典籍,但直到改革开放以前,大多数国人对这一广东省宝安县的县城之名,并不熟知。随着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1979年撤销宝安县设立深圳市,此地成为了改革开放的前沿。一茬茬国人南下深圳寻梦,也让深圳从1982年统计人口32.19万人,增长到如今1302.22万常住人口、实际管理人口已达2000万,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一线城市。
深圳对于深圳人来说,曾经的异乡,早已是故乡。40年来,深圳,是怎样改变深圳人的命运的?
一张火车票南下
20世纪80年代的安徽黄山,魏慕文和他的妻子是人们非常羡慕的一对佳人。妻子在黄山歌舞团担任舞蹈演员,魏慕文在黄山市文艺创作研究室当副主任,还是这个部门的法人代表。
1992年,东方风来满眼春,一个消息从深圳传到了黄山歌舞团。魏慕文妻子的老师在深圳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开设舞蹈班,亟需舞蹈老师。“就这样,她买了张火车票就南下了。”魏慕文告诉《新民周刊》记者,“过了一个暑假,她的收入稳定下来。深圳缺人才,特别缺文化人才。”办了停薪留职以后,魏慕文赶到深圳,青少年活动中心马上聘用了他,做活动策划工作。
20世纪90年代初的深圳,是内地许多人口中的文化沙漠。但魏慕文回忆说,那个时代的深圳,文化氛围比安徽省黄山市更好。一座新兴的移民城市,如海绵一般吸纳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才,在深圳生存下来不是难事。
当时让魏慕文感觉有些烦恼的是两件事——其一,作为黄山市文艺创作研究室的法人代表,即便停薪留职,他都还得关心着这家单位,两次单位调整工资,他都从深圳飞回黄山签字;其二,如果想正式调到深圳,必须找到有调动指标的接收单位。而当时的深圳市青少年活动中心,只有6个调动指标。不少同事80年代已经到这里工作了,如果排队等候新的指标的话,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此种种,令魏慕文心下经常想一个问题:“是继续留在深圳,还是回黄山。”
1994年过完春节,魏慕文再次从黄山到深圳,一则报纸招聘广告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留在深圳。深圳电子技术学校招聘教师,条件是会吹小号,学校要组建学生乐队,最诱人的条件是可以解决户口。“那还有什么说的,应聘去!”当时,深圳广招教师、医生等专业技术人员。有一年,招医生突破800人,招教师突破1000人。
魏慕文的应聘很顺利。深圳电子技术学校是教育局直属单位,有人事权,魏慕文从黄山调动到深圳的手续办得比较顺利,夫妻俩都成了有深圳户口的深圳人。
机会在人堆里
世纪之交到深圳的阿玉,只有中专学历,虽说企业是父亲开的,可在深圳想开拓新市场,一切又要重头开始。“不过,我留下就不想走了。”阿玉告诉记者,“在皇土岭,可把我憋坏了。抬头、低头,整日里看到的就是几个同事。那时候单位刚配了台电脑,但还不能上网。手机都没有,打电话还是座机,打个长途还经常打不通。可到了深圳就不同了——满大街都是人,不管来自天南还是地北,大家主要用普通话交流,这倒是一点儿都不像广东。机会就在人堆里!”
阿玉是以父亲公司职员的名义来到深圳的,当年除了开来一部小车、带来几万块钱的启动资金以外,并没有太多资源。阿玉和丈夫靠着自己的能力租房创业。阿玉说,“我们一家就像蒲公英一样,在深圳落了脚、扎了根。”阿玉的大女儿今年16岁了,听得懂一些湖南话,却不会说。二女儿、三女儿还小,都会用普通话听说交流,就是老家湖南话是一句也听不懂了。
已经20岁出头的雷恩,是魏慕文的学生。从小随父母生活在深圳的他,学会了广东话。如今,已经拿到香港身份的他,在元朗的一处建筑工地搞工程,每个周末回深圳。“我父母现在也把深圳当自己的家,只把老家当作祖籍一般。”雷恩说,“我虽然拿到了香港身份,香港这边的老板也不拿我当外人,但内心里,我倒是感觉自己还是个深圳人。”
祖籍汕头的香港地区人陈升,已经在深圳工作了近6年了,他自称加入了“深圳新移民”的队伍。陈升2010年从英国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毕业,回到香港创业。2012年因为创业结识了很多内地的客户,一直在香港、深圳两地跑。2014年,他在深圳设了办公室,进驻深圳前海梦工厂。
陈升回忆,刚到前海时也曾“水土不服”,对政策不了解、市场不熟悉,就好比摸着石头过河,走了不少弯路。但如今,他主营的解决物流配送“最后一公里”以及进口零食电商平台,已经实现单月最高交易总额超过3450万美元。创业不到一年,即获首轮融资5000万元,公司估值达8 .2亿元。
“项目初期,前海有五六个香港创业团队经常聚在一起交流,相互分享碰到的问题困难,一起想办法解决,我们给这样的聚会起名叫‘街坊福利会’,大家从中获益很多。”陈升说,“深圳这座城市充满了魅力,每天都在变化,滋生出新的经济风口。而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背景下,这种魅力值又在增加,带来无限的商机。”
深圳依旧年轻
魏慕文和妻子到深圳时,女儿还小,交给在芜湖的妈妈带。中学后,魏慕文将孩子接到深圳。后来,女儿考取了华南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以后,女儿到中国人民银行深圳支行工作。没几年,女儿和一位高中同学结婚了。“现在女儿和女婿去了美国,外孙已经两岁了。”
令魏慕文遗憾的是,妻子前些年生病去世了。好在人生路漫漫,总有知音伴。一次回黄山交流,他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魏慕文最近去澳大利亚参加一个文化交流活动,选择从香港机场出发。“深圳、香港两个机场,距离我家的距离差不多。算是有一定的同城化效应。”魏慕文说,“在深圳生活了20多年,深圳已经把我的‘血’给换了,我也从一个‘候鸟’成为常住居民。从前在黄山,我感觉日子过得很慢。到深圳,日子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一直没有静下来。如今退休了,却感到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生活节奏那叫一个快。”
在魏慕文看来,深圳依然是一座国内最年轻的城市,一座欢迎新移民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