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味考-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说消费野味就是野蛮消费,不是没道理的。
我们现在的食谱是祖先几万年反复选择的结果,无论安全还是口感,都是先人最优的厘定,后人多事,推崇野味,弄出很多糗事,实乃真正意义上的“伤天害理”,我这几十年也是深有感受的。
野味圈,野猪野鸡野鸭野兔一类的是“不入流”的,真正的野味,据说是要“伤其天真”——把它们从深山抠出来才够味。
三十年前在吉林,有人从猎户那里弄来一块虎肉请我,红黢黢烧了一大锅,说什么“天上龙肉,地上虎肉”,我很好奇,上海话“老虎肉”形容罕见昂贵之物,朋友说“补五脏”,吃了还不怕鬼,但那个腥骚味恕我直言就像直接吃小便处的肉肉,香料放再多也盖不了。看看周围,大口白酒,大口咀嚼,我也就跟着大嚼。似乎敢吃常人所不敢吃的,就是骚男。结果第二天牙龈浮肿,小便刺痛,虎肉性热,有食之发疽而死者。我也没觉得补了哪里。虎猫同科。只不过吃了猫肉而已。
第二次的生猛野味是鳄鱼肉,那次去安徽繁昌扬子鳄保护地采访,说扬子鳄的“第二代”可吃,也是红红的一锅,说古人视鳄为龙,请吃“龙肉”,说实话,“龙肉”太柴且腥,它那个皮,炖再长时间也塑料一样,要说什么“美味”,我敢说任何肉类都没它腥,事隔多年,我现在想起来还恶心;至于那个容易读成不良谐音的云南“麂巴干”据说是麂子肉做的,麂子是一种小型的鹿,事先说它是典型的“山珍”,我尝了以后非常的莫名,那不就是树梗吗?说是“越嚼越鲜”,首先你的牙齿必须鲨鱼一样才行,同样的肉干,山西平遥的牛肉干不知比它好吃多少!顺便说一下,那次麂巴宴的后果让我丢失了右犬牙。
“请吃野味”,很长时间内成了一种“贵宾规格”,上海人所谓的“档次”,比如哈尔滨朋友请吃熊肉,有“熊白”,熊背的脂肪,色白,冬月始凝聚,说壮阳,吃了从此不怕冷,但吃的时候,真心臭,大车店里臭袜子的臭,朋友说就这味,像你们的臭豆腐,没这味还不是熊肉。
印象里它是活血消瘀的,怎么忽然“壮阳”了呢?
最倒霉的是蒙古之行吃狼肉。大概是2006年与徐洪慈先生去蒙古国,在他生活过的“后杭爱省”徜徉,当地有朋友问,敢不敢吃狼肉?我想,有什么不敢的呢?《三国演义》里的“刘安杀妻”,说的就是猎户刘安杀了妻子给刘备充饥,因为味美,刘问什么肉,答称狼肉。由此可见,吃狼肉应是寻常之事,蒙古多狼,一直是畜牧业的威胁,吃它简直大快人心,然而那狼肉烧得实在不敢恭维,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狼肉应该像狗肉那样好吃,因为他们不是同宗同属吗?
与狗肉的细滑相反,狼肉粗粝不堪,当然,粗粝是野味的常态,野鸡野鸭,大雁肉野兔肉都很粗粝,不过也多少含有“鲜”味,狼肉则连蛋白质氨基酸应有的“鲜”都不具备,而且膻得让人发抖,肉质之劣可以想见,考之刘安以狼肉混充“鲜美”当欺刘备无知也。
问题是吃了狼肉更大的麻烦在后头,回国腰部奇痒,开始以为虫咬的,后来出水泡且灼热的刺痛,赶紧就医,医生是朋友,一看,哦,带状疱疹!吃过野味?!
我说了实话,被那医生朋友一顿臭骂。“伤天”之外你们这就叫“害理”!正常的食物不吃,走邪路,带状疱疹,足可引起全眼球炎,甚至脑膜炎!
那以后我安生多了。但凡野物,不仅“路边”的不能采,会跑的,最好少吃甚至不吃。
天下本无贱。嘴贱自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