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扣代-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薛扣代是我40年前的同事。那年刚认识他,我就暗暗吃惊,听着谐音不正好是“吸口痰”嘛!
我的个天!竟有如此姓名。我知道自己想法乖张,因此不便声张,每每叫他“薛扣代”时,肚里却是“吸口痰”,而且也暗暗纳闷,为什么别人没有意识到类似的谐音呢?
他的聪明是全厂闻名的,买土特产所有人都买不过他,叩其窍门,其实很简单,他说,农副产品要买好,就要熟悉物性,要研究哎。
比如买冬笋,切忌看到就买,“褐泥厚,红泥薄”,冬笋根上沾的是红泥,那土就是非常贫瘠的山泥,笋子也不会肥,买它干嘛。
再如鸡鸭,最好现场采购,旱鸭子坚决不买,吃不到水里的活食,它怎么会肥?而鸡群,最好附近有谷仓或打谷场,有竹林,它们的肉才嫩肥,不到现场,怎么可能知道呢。
眨眼间多年过去,我有一次在浙江北路散步,猛听一声熟悉的吆喝:爆开西瓜,不甜退钱!
一瞥,这不是薛扣代吗?!上去招呼,他也一愣,称自己已下海,做做小生意。问题是小生意不也要“熟悉物性,要研究”吗?!
听我调侃,他大笑,说,当然要“研究”。比如这西瓜怎么可能“只只甜”呢?神仙也有走眼的。不瞒老兄,就得“打针”,把“甜味素”打进去,绝对“只只甜”了。
他还给我讲卖鸭贩鸭的糗事:贩鸭苦,最苦是路上,我是押车的,头一次坐车后,突然“下雨”了,再一嗅,“雨”怎么介臭!一摸,满手的鸭屎。原来这鸭子有个脾气,和人一样,一紧张就想尿急屎急,超多的鸭子在笼里一颠一颠的,它们从未经历过,所以免不了紧张,免不了拉屎。有了这个教训,以后每次押车,我就戴一顶大草帽。不仅如此,拉了屎,鸭子分量会减轻,所以我们一卸货就给他们填黄沙,俗话说,胀不死的鸭子饿不死的鸡,窍门是,黄沙里要掺点地沟油,油性的黄沙,鸭子才不会填死啊。
自那次见面后,老同事有了一次空前的大聚会,薛扣代出场却令人大吃一惊,但见浑身珠光宝气,再不是小贩模样了。据说开了一个“学车公司”,教练车拥有30辆。
他也奇怪,见了我就拖我一边,主动要求讲故事,“知道我怎么会暴发的吗?改革开放给了我们机会,这是前提,但也得有脑子才行,”他嘚瑟地说,还是那句老话,做生意一定要“熟悉物性”。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老挝的南塔省芒新县打工,当地相当贫穷落后,农民的房子破旧不堪,说实话我老家的柴房都比他们强,有一天细细‘研究’,突然发现他们屋子虽烂极,睡觉看得见月亮,但屋架不倒,可见木材非同寻常,趁他们修屋,我悄悄去取了个样,回去一琢磨,居然都是红木!
“细细一想,满山遍野的破屋不都是祖先传下来的吗?百年前,当地红木多得像杂木,农民造房子无不就地取材,岁月一久,谁还记得先人用什么料呢?”
薛扣代不动声色,调集资金,运作关系,以“大面积改善村居条件”为由,为大批山民修路架桥,建造了新居,新居高敞漂亮,“以旧换新,各得其所”——家家都有了自来水与化粪池,而大量“朽木”作为建筑垃圾又以极低的价格被薛扣代全部收走。
薛扣代完成了当地政府久久没能完成的愿景,同时又发了一笔大财。如今退了休,又积极参加里弄小区的各项活动,帮困扶贫,是街道里出了名的“志愿者”。
问他为啥喜欢“轧闹猛”,他一撇嘴:赎赎罪哦,早年干了不少糗事,现在扳回来一点。否则真要被人“吐痰”啦。(撰稿 胡展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