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糊了-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陈国庆(江苏南京,职员)
我住的南京下关火车站地界,周遭屋舍陈旧,人们衣着也朴素。卖的早点大多是面条、大饼、油条、糯米团,鲜见有卖小笼汤包的。原因是这里住的大多是豫皖川陕讨生活的人,两三元糊个肚儿圆就行了。小笼包,六元一屉,太贵,反而不好卖。
一条马路上有十几家卖烧饼的小摊子,生意都很红火。
公寓门口的烧饼摊主是一对夫妻,安徽庐江县人。“江北人大架子,出门穿个大褂子。”自五更起,男人就身罩蓝色长衫,推着烧饼炉出摊了。女人在后面,提篮携筐,拿着细碎物件,天还蒙蒙亮,人还影绰绰,面容模糊。
我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他们做饼。女人揪一个面剂子,擀两下,再搓成卷,竖起,又擀两下,捏一撮白芝麻,洒上,放在一边,又重复以上动作。等做了三四十个,就上炉子里烤。这是男人的活儿。他拿起一个饼,迅疾贴在炉壁上,又迅速抽出手,在水桶里浸一下,再贴下一个饼。炉膛很烫,手从炉子里拿出来,时常带出一股青烟。
取饼也是男人的活。饼烤得酥黄时,男人就用个扁头长火钳轻轻一铲,烧饼一半粘在炉壁上,一半翘起,再用火钳夹下。不能铲重了,那样饼会掉进炉子中间的炭火里。他的动作很娴熟,很少有失误的。烤熟的烧饼,金黄酥脆,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周围掉了一层芝麻颗粒。
“江北人没出息,就爱唱个倒倒戏。”卖烧饼的男人闲下来,就哼“倒倒子戏”,细听戏文,唱的是《小辞店》。女的见丈夫哼,忍不住,就唱出声来:“手搀蔡郎小店出,回头来望到了一对门神。大街上一班人把头伸,一个个望到我俩笑盈盈。”唱的是小店女主人胡翠莲的戏文,那假声小嗓,很是好听。
男人不哼了,只听他女人小声音唱:“哥好比,顺风船搭篷就走,妹好似,小的客家被丢在码头……哥好比,风筝断线随风飘走,妹好似,小顽童空把线收。”委婉凄楚,哀怨情深,“哥哥啊,你好比高山失火无水救,妹好似……”大喊一声:“烧饼糊了!”
我在想,“烧饼糊了”不是戏词呀,后一句是“脱衣救火挨祸上头”;也不该是“白”,应该还是唱呀。我也入戏了。见男人火急火燎、手忙脚乱地从炉子里夹出的糊烧饼,才明白:她男人更是听入了迷,忘记炉子里正烤着饼哩。
看着一炉糊烧饼,男人歉意地望着女人,憨厚地笑,女人也笑,又低下头,擀皮子做饼,只是不再唱了。我在一边也笑了,赶忙拎了烧饼一路小跑去挤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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