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奥运的折叠蚊帐-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阅读提示:在中国传统里最普通的东西,可能也带着前人智慧沉淀的分量。
孟 晖
像我这种不懂体育的人,逢到国际大赛,感兴趣的多半是各种八卦花絮。但是看来全世界的吃瓜群众都差不多,据说,这次里约奥运会期间,中国女子体操运动员带去的轻型折叠蚊帐在网络社交媒体上引发关注,国外购物网站上甚至跟风推出了同款产品,价格惊人,高达400美元一顶。
于是很多国内网友惊奇了,纷纷议论,难道其他国家没有蚊帐吗?其实夏季炎热的地方都要使用蚊帐,蚊帐本身并不稀奇。在我想来,国际网友感兴趣的是,中国奥运选手带去的蚊帐是如此小巧,骨架采用轻型材料,并且是折叠式,收放自如,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地带上一顶外出旅行,需要时张撑起来,像个大号的玩具屋。网络上转发热烈的一张照片,就是中国体操队的一位姑娘笑盈盈坐在撑好的蚊帐里,隔着帐纱“可以看到”(英国《太阳报》的推特发布)她的笑脸与倩影,对异国网友来说,颇有东方瓷公主坐在玲珑纱闺里的韵味,儿童时代向往的童话场景这下宛然成真,有种意外的诗意。
追溯起来,可以旅行携带的轻便蚊帐,至晚在宋代就已常见。南宋文人洪迈《夷坚志》中有一则故事,一个自称“鲍八承务”的男人入住旅店,排场讲究,由下人在客房内布置了全套的自带陈设,其中就包括旅行用的折叠床与蚊帐。更有意思的是,明代太监刘若愚《酌中志》记载,皇宫中的大太监均使用折叠蚊帐,“夏暑之月亦用折叠竹架,各支纱绢帐,以御蚊蚋也”,这是极为明确地写到了传统折叠蚊帐。依书中所言,大太监们需要轮流值夜,当值的那一晚就睡在“值房”内,所以一具轻便的折叠蚊帐就属必需品了,上值时带去撑在值房内的床上,下值时收起带走,干净卫生。如此说来,在外廷轮流值夜班的大臣们也会采用同样的做法吧。紫禁城的往昔炎夏之夜,到处都有竹折叠蚊帐支起,这是易于忽略的小细节,却让历史显得有人气。
如今的折叠蚊帐充分利用现代材料,把传统样式加以更新,变得更为轻便好用。这种东西淘宝上、超市里随处可见,我们谁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但体操名将冯喆发的一条微博却逗乐了大家,据他说,居然有外国运动员来找他购买“中国结”,交流了几句,他才搞清,所谓的中国结就是折叠蚊帐。看来,在中国传统里最普通的东西,可能也带着前人智慧沉淀的分量。总有人在追问举办国际赛事的意义是什么?促进全方位的交流就是意义之一吧,中国的便携折叠蚊帐借里约奥运走红,可能会惠及更多人的生活,便是一个意外的交流成果。
如果可以说历史上曾经存在过一个“中国设计传统”的话,那么,在这个传统里,折叠蚊帐真不算多么惊人的创意。战国墓中出土有折叠床的床架,另外,从战国一直到清代,都存在着一种可以变身为几案的收纳箱,箱内暗藏折叠支架,使用时,把箱底和箱盖展成水平状态,便是桌面,再将支架撑起,一张小桌就成形了。到宋代,能人巧匠们更利用联扇屏风的基本形式,发展出各种便携型、折叠式、可拆装的轻型阁室,简单来说,就是把折叠长屏风围合成小室的四壁,在其上面加覆一个纸糊的或者其他材料的顶盖。
最有趣的是,沈括将这种联屏小阁发展成室外的移动小屋,以纸糊联屏作为三面墙壁,正面挂帘,上架轻顶,名为“观雪庵”。据他介绍,这种小屋移动灵活,搬用方便,在晴暖的日子,卸掉垂帘与覆顶,把联屏一字展开,便是一架挡风遮阳的长屏。
观雪庵意在代替帐篷,让文人雅士可以舒服暖和地在野外看花赏雪。我总想,是否可以将这种洁白的折叠联屏式轻阁加以恢复,运用于赏雪、赏梅、赏春花秋叶的时节?更可以让这种“屏阁”与蚊帐合体,四壁与顶面围以轻纱,夏季布置在多蚊虫的山间水畔,这样,林荫花影间时而现出一座轻巧的“碧纱橱”,橱内谈笑玩乐的人影隐约映在纱壁上,不唯舒适了游客,亦且也点缀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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