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薪劳动营-尊龙凯时平台入口
太原富士康刚发生过数千人“群殴”,郑州富士康长假期间又传数千人罢工,富士康表示,报道不完全属实。媒体上,富士康的说法包括争吵、停工、缺勤、旷工、集体表达、表达诉求等关键词,人数只有三四百人,持续时间仅两小时。
很少有企业像富士康这样新闻多发。代工企业处在产业链的低端,流水线工人是员工主体,雇佣劳动的各种矛盾交织。这家企业能产生巨大的gdp数据,又成为增长至上的中国地方政府的宠儿。这些特点,使富士康新闻富集,同时也易于从新闻焦点中消失。
富士康曾卷入国际媒体的“血汗工厂”话题,还曾因工人接连坠亡受到关注。这些都波澜不惊地化解。富士康有招工排长队的新闻,又有地方官员背着任务为它招工的消息。富士康太原工厂的事件,按当地公安部门说法,参与者有两千员工,场面可想而知,定性却只是“群殴”。这个定性意味着事属单纯、偶然、一过性,不涉及可供深入探讨的问题。
人们说,比起别的企业来,富士康是很好的,有加班,赚钱多,管理规范,工人排队应招就能说明问题。政府都在招商、安商、悦商,更能列举富士康的贡献。各种不幸事件和冲突,自然要另找原因,例如超大型工厂有管理难度,新生代工人不“忍辱负重”等。太原和郑州富士康事件后,人们甚至将工人的地域因素充作解释,如北方人的特殊性情,如工人来源地太集中导致老乡聚集等等,好像南方地区的富士康工厂里,工人连发跳楼就不算什么事情,只有“群殴”或“集体表达”才是问题。
我们面临着一种园区式的工厂体制。园区里,企业是主体,工厂是主体。在这种体制中,超大型工厂也好,一般的工厂也好,工人不是完整的生活者,而是单纯的劳动者。厂区可以很漂亮,宿舍可以很整洁,但无一例外地,园区工厂管理森严,以求最大化的生产效率。流水线是工厂的核心,宿舍的功能止于恢复劳动力。这里没有社区和社会,只有宿舍和劳动力集合。厂区和宿舍区的区分,类似于竞技场和马棚。
工厂对单纯的生产者的需要,催生出了相应的管理制度。某种程度上,园区工厂就是有薪的"劳动集中营"。厂区、宿舍、流水线、门禁系统等管理,则采用了警卫性劳动的方式,保安在这里具有权威性。保安既负责生产秩序,也负责人群秩序,负责分隔各个区间,负责惩罚各种违禁行为,他们是“厂区法律”的体现,“厂区法律”的制定者则是董事会、出资人、经营者。保安是实现资本秩序的强制力。
园区工厂、工厂园区是富于效率的,但不等于是富于人性的,即使人性化管理,也往往只是基于效率的目的。体面劳动、有尊严的劳动,以及工人的人格发展、生活幸福,不只是无须在意,而是在园区式工厂根本被无视了,工资结算代替一切,工资收购一切。工资收购了工人的岁月,这些岁月里,人的目的不再是人本身,而是担当流水线的工作。先生产,再拿钱,吃饭、睡觉,这就是园区工厂的运营模式。
这个社会接受了园区工厂的模式。充满青春和不定性的工人被工厂全盘接管,编列到流水线上,被流水线的节奏所固定。这既产生了企业的财富,又使社会免于支付管理成本。 有薪劳动营式的园区工厂,其实是问题的核心。当工人作为人、社会成员的那一面苏醒过来,就产生了苦闷、压抑或情绪的激烈冲撞。效率主义的园区工厂,建立在警卫劳动基础上的有薪劳动营模式,遭遇到的被动反抗是坠楼,而群殴保安则是一种积极的反抗。群殴没有经常发生,只是因为整个工厂制度以及承认这一制度的社会保证系统力量强固,而非作为纯粹劳动力的工人心甘情愿。园区工厂制度不变,工人的境况不会改善。